「各位，歡迎來到敝館的特設展覽。」林家婉揚起嘴角，保持最符合國際禮儀的微笑──簡稱皮笑肉不笑，「這次的特展主題為《上治年的追尋（三）．最初的女性官吏》。」林家婉揚手，示意向張貼在展館門口的海報，「大家可能也知道，第一次的主題是關於最上治之君紫劉輝的展覽，第二次的則是介紹常伴於上治之君左右的各位名臣，他們的名號也是家傳戶曉、耳熟能詳。而這一次的換展，則是為大家帶來一個許是沒這麽多人聽說過、但依然有著相當代表性的另一位上治年名臣。」她略略提高了音量，「未知現場有哪一位同學知道，這是誰嗎？」林家婉今天帶的，是高中生參觀團體。

學生們靜了一靜，但林家婉見怪不怪，依舊微笑著再問一次：「沒人知道嗎？」

「是章澤蘭。」總算有人出聲回答。

「是的，答得非常好。」林家婉點頭讚道，權充鼓勵，「我們這次展覽的主角就是章澤蘭。大家都知道我們彩雲國的第一位女性官吏是紅秀麗，但由於史料缺乏，紅秀麗的事跡一直難於被學界研究，而這次葵章墓的發掘就填補了這一片空白，墓中藏有大量珍貴的文書。章澤蘭亦是首批的女性官吏之一，最高曾任至藍州州牧，官居正三品，是地方大員。但是關於她的事情，或許這樣說大家會更為熟悉──請問這裏有同學知道誰是葵皇毅嗎？」

同學們的反應比上次要更踴躍，很快就有人答道：「知道，是上治年的酷吏，官居門下侍中，還曾經謀反。」

「啊！是貴族派！」

「我知道！他的兒子是葵伯清，那個差點被抄家但又被女王放走的中書令！」

「大家都答得非常好。」林家婉再次笑道，「章澤蘭就是葵皇毅的結發妻子，一般史稱葵章氏。大家都知道，古代女性的名稱多以父家與夫家的姓氏來合稱，能將自己的名字流傳下來的，都是一些有特別之處的女性。來，請跟我到這一邊，」她再次揚起手，小心地指引著大家下了臺階，一邊走進展廳，一邊道：「為了保護文物，展廳內的溫度對大家來說可能會比較冷，大家可以先穿一下外套。好，我們到這邊來。」她在大廳最中央的直立玻璃展臺前停下，站在一旁轉手示意向櫃中的侍女圖，「這一幅侍女圖的主人翁，研究人員相信就是章澤蘭。由於畫中沒有題記和下款，這是依據一些史料記載來推斷的，」她小小地移動手指，指著畫中的細部，卻不直接碰到玻璃，「正史《上治紀年》中載，『葵章氏形容雅致』，而其他的百家史集則是說得更為具體，比如《黑山集》中就有說，章澤蘭的面目清秀，柳眉、杏眼，姿態溫婉柔雅，一把麻色的直發常年盤起。這些的特點都可以見於畫中人身上，再加上畫中人的頭側別有葵花頭飾，衣飾上卻有章氏徽記，可證她的身份。」

同學們議論紛紛，一個女同學笑道：「這些古畫，其實根本看不清眼耳口鼻嘛。」

林家婉眨眨眼睛，「那你看得出畫中人的年紀嗎？」

「嗯……」女同學想了想，「應該很年輕。」

林家婉的笑容深了幾分，「的確是，畫中的女子正當妙齡。但是知道嗎？章澤蘭嫁給葵皇毅的時候已經三十六歲，那你說，這幅筆觸輕柔但又隱含剛勁、明顯是出自男子之手的仕女圖，是誰畫的？先說明，章澤蘭一生中曾經三次訂婚，藍家宗主亦在她死後對章澤蘭多有悼念詞句存世。」林家婉的聲音溫婉柔和，導賞時史料往往被她娓娓道來，但是這一刻，她的身上有著怪姐姐的味道。

「嘩！」剛才還很安靜的同學們，現在已經吱吱喳喳地聊了起來，一雙雙求知的眼睛望向怪姐姐。

八卦、緋聞，是世界上最和諧的話題，如今的博物館導賞員都要說八卦啊八卦。

將參觀者的視線都牽住後，林家婉滿意地又笑了笑，「這就是考古發掘和盜墓的分別了。如果這幅畫憑空出世，莫說是我們不會知道作畫人的身份，甚至連畫中人的身份都難以辨認。但因為這幅畫是出土於葵章墓中，一切都在有紀錄、有計劃之下進行發掘，考古學家可以很輕易地認出這是章澤蘭，亦因為發現畫的地方是位於墓室外的前室中，四周還有著祭祀的遺痕，我們可以推想這幅畫是葵章氏後人祭祀時留下的。你說，會有後人拿著先人的舊愛之作去祭祀嗎？這可是上治年，彩雲國的中古時期。」

同學們一片哄笑之聲。

有人問：「那會不會是葵皇毅追憶章澤蘭的時候畫的？故意畫年輕，像是那些美圖ＡＰＰ一樣。」

「哈哈哈哈哈。」大家又笑了起來。

「說得非常好。」林家婉真心地讚賞道，「由於年代久遠，我們的確沒辦法再分清這是追憶之作，還是正畫於章澤蘭年少之時，考古和歷史始終有其局限。不過，作畫者最大可能還是葵皇毅。一來是剛才說過的出土地點問題；二來，畫中的背景是湖邊月色，一旁尚有數朵花映襯……」

「花前月下！」又有同學應道。

林家婉笑著點點頭，「是的，整幅畫的意境是極致的柔和，作畫者和畫中人是戀人的猜測相信是最合理的了。來，請到這一邊。」林家婉再次揚起手指示方向，將大家帶到一個位處較偏僻的四方型展櫃前，「在此以前，我先要說明，以下內容可能引起不安，如果有同學怕看見真人屍骸的，請到旁邊等候。」

沒人走。

通常年紀愈是小，就愈是不怕這些東西的。林家婉在心裏暗笑一聲，便帶著同學圍上了展櫃，「這裏擺放著的，是章澤蘭的頭骨，旁邊是覆原圖，大家可以看見這是一位相當漂亮的古代閨秀。」她半開笑地道：「事實上遺骸是屬於老婦人的，這幅圖是考古學家們用了專門的美圖ＡＰＰ來將之變成年輕女子的模樣。」

大家又是一陣笑。

林家婉續道：「根據現代科學的研究，可以看出史載無誤，章澤蘭的五官偏於柔和，發色是麻黃色，眼睛是啡色。」林家婉的聲音放輕了一點，「遺憾的是，葵章墓出土的時候正值戰亂，葵皇毅的屍骨和章澤蘭的其他身體部分都在亂中丟失，我們只能用僅餘的一張照片來追憶了。同學請擡頭一看，這禎照片是拍於剛剛開棺之時，當時可是將現場的研究員都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搞錯了墳墓的年代。因為在上治時期，妻子通常會葬於丈夫的墓中，但大多是另辟一室，又或是兩棺並置，但是這一個，」林家婉的聲音放得又再輕了一點，「卻是惟一一對被發現是二人同葬於一棺的例子。」

現場的女同學都屏了息，男同學也沒說話。

對於美麗的事物，人們總是有著許許多多的遐想。

「剛才我們說到，章澤蘭嫁給葵皇毅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六歲，在古代來說這可是能夠充當別人祖母的年紀了，葵皇毅其時也年過四十。但是從剛才的畫中可見，如果作畫人真的就是葵皇毅，那他們必定是相識於更早的時候。」林家婉指向照片，「葵皇毅以酷吏之名傳世，手段極為殘忍，屢掀大案，更是開言官相互攻奸之風的第一人，後世史家為了他而專門開設了酷吏一卷，他的名字永遠是所有通史中，酷吏卷裏第一個出現的名字，幾成定例。但是無論如何，他官拜門下侍中，章澤蘭也是朝廷大員，選擇這樣的下葬方式不可能是為節省資源，」這個笑話，沒人笑，林家婉也沒有笑，「只能是因為下葬之人自行要求的了。」

「好，大家請轉身到這邊。」林家婉回覆音量，帶著大家走到擺放了一卷卷書籍的長型展櫃前，「這次的開發真的是出了不少意外。最初的時候，由於墓室規模很小，裏面也少有珠寶，連墓壁都是以石砌成，這些都是中下層人士墳墓的特征，而且非常特別的是，石墻上沒有任何紋飾，連常見的八仙圖都沒有，所以學界一直以為這是某個中下層人家的墳墓，並沒有過於重視。在考古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也就沒有對此進行發掘。及後，學界興起了反歷史英雄論，愈是低下層的人物就愈是吸引大家的目光，於是大家便開始發掘這座距今約二千年的葵章墓。只是愈發掘下去，大家就愈覺不對勁，因為墓室布置簡潔大氣，建造地基的方位暗合天上十二星宿，主墓室的門前更鑲有一塊極為珍稀、雕功精美的藍寶石，這一切都說明了，墓主人的身份不可能是平民。」

「噢！不會因為這樣又不掘下去了吧？」有人問。

「這倒是沒有。」林家婉耐心地應對著參觀者的問題，「如此不尋常的布局反而是讓大家對墓主人愈發好奇了。直至墓室被打開，考古學家發現了我們眼前的這一批文書，才慢慢推測出這一座連墓碑和墓志銘都已然煙沒於時間長河中的古墓，是屬於大名鼎鼎的葵皇毅，以及我們以前一直認為他是出於政治聯姻才娶下的妻子，章澤蘭。」

有眼尖的同學馬上道：「我見到了！這是官府的檔案文書。」

「是的，這些文書檔案都是屬於官員的私人檔案，一般都會隨墓主人下葬，很多的官員古墓都可以據此而重新整理出墓主人的整個仕途。只是，」林家婉微微一笑，「墓主人和其他人有些分別。葵皇毅和章澤蘭為官以來的私人檔案並沒有全部收入，只有最晚期的，亦即他們在門下侍中和藍州牧任上的資料才有留下，其餘的都不見。由是可知，他們並沒有刻意讓檔案隨葬，只是後人按習俗，隨意取出一部分陪葬而已。不過，葵皇毅在正史上的記載多不勝數，章澤蘭也在正史上被記下，傳流文書和地下考古資料相對照，單憑這些也足以讓我們推測出墓主人的身份了。」

「那這些文書的作用就這些？不是說要幫助研究的嗎？我們不是直接看正史就好了嘛，為什麽要去打擾他們。」一位女同學對於屍骸不見的事似乎仍然耿耿於懷，她小聲嘟嚷道：「壞人也有戀愛的權利吧？」

林家婉擡手按捺下大家的聲音，緩緩地解釋道：「雖說如此，但這批資料依然補足了很多未有史載的事。比如說，章澤蘭在藍州任上所做過的事就是正史未有正面記載的，她整理官鹽之事只散見於《上治通典》等經濟稅項類私家著述，在野史中甚至有說到她與私鹽販對抗，鬥智鬥勇，卻流於傳奇故事。這批資料正好補足章澤蘭作為藍州州牧的政績。」

「這樣看來，章澤蘭不是壞人了？」又有同學問。

就林家婉自己而言，她可不覺得壞人和好人能夠如此簡單地說明。比方說，章澤蘭改革鹽政也可以只是為自己撈功勞啊，這些誰又能說得清？而且，又是誰說葵皇毅就一定是大壞蛋？

這就是考古的有趣啊。

但她沒說這些。

林家婉微笑著溫聲說：「這就該留給你們來判斷了。雖然留下的文書不多，」她揚手帶著大家走到下一個展櫃前，「耳室中也只有一些洗漱用具、衣服等私人物品，但在墓室旁的西室中，則是收入了不少由別人送贈的陪葬品，讓我們對這兩位上治名臣有著更深入的了解。比如說，史載葵皇毅曾於殿中侍禦史任內掀起科場大案，死者不計其數。」林家婉又眨了一下眼睛，「但一篇收於西室、由紫劉輝署名、李絳攸代筆的悼文中，讚揚他促使科考改革。回到我們的主角章澤蘭身上，請看這一方石碑，是全商聯悼念他們的前任會長章澤蘭。有誰可以告訴我，甚麽是全商聯嗎？」

「那是上治年間的一個平民商人組織。」

「是的，說得非常好。商人，這就是章澤蘭的出身。士、農、工、商，位處於社會最低層卻手握著經濟命脈的商人，在上治年間商品經濟發達的大環境下迅速掘起，而最終嫁入名門葵家的章澤蘭就是最佳的例子。商人興起這一段，相信大家也在教科書上讀過？章澤蘭引起學界註意的代表性正正在此，她的冒起代表了商人興起和貴族階級制的沒落，貴族和平民間的界線被打破，國試制逐漸取代資蔭制，開始了士人社會。時至今日，我們已經再無彩七家貴族之說。另一方面，章澤蘭是在嫁給葵皇毅之後才成為第三位女性官員，與她同期的第二位女性官員柴凜，她的丈夫是有鬼才宰相之稱的鄭悠舜。而我們第一位的女性官員紅秀麗，是頂級貴族紅一族的直系長女，更是孕育了史上最有名的女王，是紫劉輝的王後。凡此種種都說明了，當時的女性入仕還是只限於上層女性。」

「那女王時代第一位平民女宰相朱鸞呢？」

「朱鸞出身平民，但也是師承於茶州的一位太守門下。當時的女性要參加科考，還得官員作為監護人，所以朱鸞的出現雖然是女性國試的一大突破，但她依然是源出官學之流。官學的傳統直至後來書院制的興起才被逐漸打破。據說，朱鸞是因為小時候見過時任茶州州牧的紅秀麗才立志要當官的。好，來，請大家再看看這裏……」林家婉將參觀者的視線拉了回來，細細地解說著各項展品，「……所以據碑文所說，章澤蘭作為第一位女性商會會長時，她也開發了茶州經濟特區，多次協助朝廷賑濟民間，促使商會在朝中的地位上升。我們再看看這邊……這是她時任黃州州主簿時的記載，郵遞改革足證章澤蘭的商人本色。上任多年，章澤蘭還是主力於經濟改革的方面，不同於她的夫婿葵皇毅……」

林家婉帶著大家來到一個小小的玻璃櫃前，道：「這一只白玉葵花耳墜是發現於章澤蘭的耳骨附近，本來是一對的，可惜出土不過一晚，第二日早上，研究人員就發現其中一只不翼而飛，想來是被發掘工人偷了。棺中原來還有一些經年不衰的不知名香料，但考古現場忽然下了一場大雨，將這些寶貴的資料都沖走了，這些香料的名稱和成份，我們也就永遠都不知道了。」

「所以我還是覺得掘人家的墓不好嘛！葵皇毅和章澤蘭死後都執著地要葬在一起，卻又被弄不見了！」明明一開始時還酷吏、酷吏的叫，但小女生們現在明顯是轉變了態度。

所以，這就是考古啊。

林家婉站定在最後一個展櫃前，依舊微笑，「但是如果我們沒有打開這一個墓，我們就永遠都不知道，原來一直被史學家口朱筆伐的葵皇毅是一個文采斐然的人，原來他曾經捉了這麽多的貪官汙吏，原來他和章澤蘭一起散盡家財來幫助孤兒，原來，」林家婉指向身邊展櫃裏一方被蟲蛀得面目不清的絲絹，「他曾經為他因政治聯姻而娶得的妻子寫下無數的情信。」林家婉雙手交疊在身前，溫柔的聲音回響在安靜又寒冷的博物館中，「這一次的展覽主題是章澤蘭，關於葵皇毅的事情我也沒辦法一一細說，畢竟，我也不是專家，只是讀過幾本書，並無意為任何人正名。但是如果沒有了這些考古資料，我們又如何得知，原來我們一直以來的想法是可以很片面的？這是思考的誤區。上治年後士人風骨漸興，對於言官的評價日低，大都傾向於將之貶為搬弄口舌之徒，亦就成為我們今日後世所見的正史。但我們必須要縱觀所有的史料，運用我們的批判思考，才能給出公允的評價，才能真正的以史為鑒，重新審視我們看待正史的態度。應當註意的是，悼文是為了安慰先人，因此墓室所出的文字也可能是溢美之詞，對事情下結論前，我們應該審慎地看待各式各樣的說法。至於文物失竊，曾經有一位考古學家說過，包括考古學家在內的私人都不應該收藏文物，如此才能杜絕文物盜賣。雖然大部分人做不到，但至少他自己做到了，也提出了，也是一番高風亮潔之詞。就我個人而言，考古的價值是決定於考古者的心態，心正自然行正。當然，也需量力而為，無力保護地下寶藏的就不應該打開。」

「那章澤蘭呢？」又一位同學問，「以前我只知道她是其中一個女性官員。她又有甚麽價值嗎？」

林家婉的嘴角抽了抽。價值甚麽的，同學，這是人啊人，又不是牛肉，怎麽說話的。林家婉有點哭笑不得。

但她還是保持著微笑，「如同我剛才所說，章澤蘭一生的起落是大業和上治時代社會變遷的最佳例證，有著她個人的歷史價值。我們也說過了葵皇毅，也說過了章澤蘭眾多的經濟改革，先不論人品，可見兩位也是才華橫溢之輩，上治年間的名臣有如過河之鯽，繁星閃爍。最後，請看我們的最後一件展品，」她的右手半擡，「這件就是我剛才提起過被鑲在主墓室大門上的藍寶石。後來經過研究發現，上面細刻有『藍雪那』三字。這是其中一代藍家宗主的名諱，見於藍氏族譜之中。我們開始的時候不是說過藍雪那曾經多次悼念章澤蘭嗎？後人出於對女性官吏的不滿，對章澤蘭的異性私人關系總有多方猜測，」林家婉笑了笑，「攻擊女性的方式，似乎從古至今都沒有怎麽變過。」男為風流，女則為蕩，「但從藍雪那所贈的寶石可以被鑲在葵章共墓的門上，未知各位同學又有何想法？」

好吧，林家婉承認自己沒嘴上說的這麽正義，其實她自己也猥瑣地對男女之間能否有純友誼這個命題有多方猜測……

沒等大家回答，林家婉就讓他們散去，自由參觀，最後站在大門前，向同學們作出這次參觀的總結：「……所以章澤蘭這一個例子是甚有代表性。說在最後，我個人覺得在這些歷史大義之下，大概也只是需衣需食的人，天黑了，許是乖乖地去睡覺，許是挑燈夜戰，我們眼中的跌蕩起伏，只是歷史人物生命中一個再自然不過的歷程。這座墓非常完整，因而比起被盜掘多次、破壞凈盡的紫劉輝之墓，甚至還保留了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但是非常可惜的是，葵章墓比其他墓要少很多應有的資料。從墓中散亂的文書和簡潔的布置來看，」林家婉歪了一下頭，「或許墓主人沒想過要將自己的墓留給別人看，又或許，墓主人其實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大家靜了下來。

「這就留給大家去思考了。請問還有沒有甚麽問題？」林家婉繼續在臉上安裝著騙人的微笑。

一位同學問道：「我想知道葵氏的後人怎麽了？」

「對！」有一個男同學馬上接口，「在＜女王戰＞中，葵伯清的戰鬥力超高的！攻、防都是爆了的！」

「甚麽啊，」另一個女同學不滿地道，「我平日都用鄭遠姬的！智、魔高才是王道。」

男同學反駁，「在戰場上魔法師就是個拖後腿的，葵伯清的智也不差啊！」

一個一路上都默默地站在一旁專心聽講的女同學，聞言驀地冷笑一聲，伸手托了一下眼鏡，冷嘲道：「看不清魔法師的作用，怪不得你怎麽打都是ＬＥＶＥＬ １００以下。當然是組隊啦白癡，葵伯清為主將坐中軍，鄭遠姬以魔法坐陣後方大營，紅世羅當奶媽，朱鸞和縹璃瓔分坐左、右翼，必要時和葵伯清互換位置，這才是王道！」

先前的那個男同學掐住自己的喉嚨怪叫道：「……你這個ＬＥＶＥＬ ３００的毒舌眼鏡娘！我早晚會將女王搶回來的！」

他旁邊的男同學拍拍他的肩，「女王甚麽的，弱爆了。暗惡剛剛出了新的游戲，是＜大業年＞，我們一起去當風之狼吧！敏捷度無人能敵，爽爆了。」

馬上又有人說：「我要當孫陵王！」

「哼哼哼，」眼鏡娘仍舊冷笑，「最新的是＜女王前傳：上治年＞啊，笨蛋。要不你以為我怎麽有興趣來看展覽？笨得要命。算了，這些策略類的你們玩不轉的，連沒腦子的戰爭都１００下，我一向都是３００上的。」

某妹子同學弱弱地問：「你在＜上治年＞用的是誰？我們組隊吧？我是景柚梨。」

眼鏡娘大手一揮，「妹子有眼光，可以，我是鄭悠舜。你要不要考慮改當葵皇毅？我覺得這個組合再找一個淩晏樹加入，完全就是無敵。」眼鏡娘同學不知道的是，她幾乎找到真相了。

「嘶！」身周的同學都倒抽一口涼氣。

林家婉看著孩子們，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她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明白啊可惡！他們還是生活在同一個彩雲國之上的嗎？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參觀博物館了！可惡的年輕人！

她擡手按著青筋，微笑著說：「是，想知道葵氏後人嗎？葵皇毅和章澤蘭的獨子，就是葵伯清。葵伯清四十歲入仕，卻在四十五歲時就官拜禦史大夫。曾因謀反而險被抄家，但得女王一力擔保這是誣告，因而脫罪，在五十歲時官拜中書令。及後在毫無預警之下棄官而去，再沒人找得到他的蹤跡。葵氏自伯清以下，可追溯的後人共八代，最後一代的葵家族人在內戰時力守王宮，最後被敵方滿門抄斬。民間傳說有人逃出去了，但事實為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

「還有一點。」林家婉伸出一只手指，搖啊搖的，「剛才聽到過有同學說葵氏是貴族？的確，葵皇毅是出自紫門葵氏，但是他在晚年時就已經奉還了貴族名號，所有入仕的葵家子弟都是國試出身。在日益嚴謹的科考中，葵氏直至最後可考的世系，每一代都有人中榜入仕，由此可見葵氏的家學淵源深厚。這種累世家學，也是葵一族在朝中被文人所重的原因。當然，你也可以看作是貴族資蔭終究沒落，士人社會建立。」林家婉瞇了瞇眼睛，「葵皇毅和章澤蘭的後人，每一代都為官了啊。」

不知道是甚麽原因，林家婉對這一個世系很有好感，這也是正在漫漫求職路上的她仍會抽空來做義務導賞員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